如果无法在现实里守护一个童话故事的美好结局，那么，让童话留在心里开花，王子和公主也可以在城堡里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前言

林鑫与程缘缘的婚礼，排场大到迎宾红毯三百米的长度两旁停满了路虎、法拉利、玛莎拉蒂等豪华婚车。礼花做成的彩虹门在大理石地板花灯的照耀下把凯旋门酒店装扮得一如童话故事里的城堡。我们小学同学围成一桌，旁边依次是程缘缘初中、高中、大学的同学，由于在十六年的读书生涯里一直与程缘缘同校，我有幸认识在场十分之一的嘉宾。后来婚礼进行曲激昂奏起，我看到林鑫与程缘缘从会场中央坐在花椅上缓缓降落，而直到林鑫与程缘缘交换完戒指接吻那一刻，全场轰动，我才真的恍过神来——那个站在程缘缘身边的的确就是林鑫了。我想在场有十分之一的嘉宾也会如我一般恍过神来——那个站在程缘缘身边的的确不会是韩御了。

小学时候，很少有人会把林鑫与程缘缘放在一起讨论。林鑫瘦小，脸上颌骨突出，一个囚犯发型，还有永远皱巴巴的校服，所有象征都符合坏学生的标准，而的确，林鑫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学生，他的学生生涯在初中便走到了结尾。而程缘缘，从小学开始便是每次家长会上老师树立榜样的模范，伶俐的口齿、精致的脸蛋，后来我学会“女神”这个词语，脑海里第一个就想到了程缘缘。而韩御，他仿佛就是为了与程缘缘匹配而诞生，因此小学总是有许多关于“韩程恋”的绯闻，大家乐此不疲，老师也见怪不怪。

在小学六年级之前，我的世界离“韩程恋”还是很遥远，我父亲是体育老师，我也传承了他单细胞基因，从小就爱打球，除了固定几个球伴几乎没怎么和其他外人交流。六年级后，家里搬到了城市闹区中心，旁边有一个高档小区，里面有整整四个篮球场。六年级升初中考试，由于太紧张，五点半就醒来睡不着了，偷偷溜进小区的篮球场里，发现原来早有人在那里练球，仔细一看，是韩御。那天我们练球一直到早上七点，可能碰了韩御的手气，我发挥超常考进了重点初中。而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后来接近10年的岁月里，每天早上六点在球场练球成了我和韩御不为人知的小默契。

也正因为这个小默契，后来的我几乎成为了“韩程恋”从头到尾的最佳观影者。初中以后，有关“韩程恋”的绯闻依旧火热，程缘缘依旧笑而不语，但遇到学习上不懂的问题，她还是会远跨几个班找到韩御一起探讨。韩御说他们会在午休时一起到楼顶背英语，晚自习时一起找个角落互相听写英文汉语，直到有一天早晨，韩御在射了一球很酷的三分球后，转过头很认真地对我说——嘿，帮我个忙。

我们找到了学校广播站，在放学后播了一首由韩御自编自写自唱的歌曲，歌曲的名字是《爱的航程》。我们还在那天下午，贿赂了学校电视台，在程缘缘傍晚回到教室准备晚自习时，看到贴满爱心气球的教室（我就是被韩御叫去帮忙贴气球的），还有教室电视机上韩御帅气的表白。最后这场轰动全校的表白以理所当然的拥抱宣布成功落幕，我看到那天的程缘缘一头乌黑长发，脸蛋上是水嫩嫩扑通扑通的红润，而韩御，一如既往地自信和帅气。

而在那不久前，林鑫因为打瞎别人的眼睛被学校勒令退学了。

由于从小生活在一线城市，很庆幸最好的学校都在这里，而由于初中后我身高不断飙升转型为体育特长生，也很庆幸这样的转型，我的高中和大学都跟上了韩御和程缘缘的节奏。高中时候我几乎成了韩御的“专职保镖”，得益于早上练球的习惯，我和韩御总能在球场上成为焦点，而程缘缘总能安静地坐在球场边，简单的一个微笑，是我们赢球的全部动力。我想高中这无忧无虑的三年，韩御和程缘缘两个简简单单的人，却被我牢牢记在脑海里，以至于后来发生的变化，我望着他们俩渐行渐远的背影，脑海里依旧满满是他们一起时候的种种幸福镜头。

大学以后，韩御和程缘缘都选择了外语专业，但是方向不同，韩御读的是金融外语，这是大学的一门创新学科，主修外语的同时还要辅修金融，重点是从大一开始就有专门的投资银行从学校选聘优秀学生进行管培教育，如果说大学专业里也有重点和非重点，那么韩御读的金融外语绝对是重点专业，程缘缘选择了较为普通的同声翻译，而我肯定是冷门的——体育师范学。当然，韩御和我依旧保持着那个早上六点打球的老习惯，由于韩御的专业前两年以理论学习为主，那段时间总能在12点深夜的自习室看到韩御的背影。忙起来的是程缘缘，大学以后程缘缘参加了形形色色的部门活动和社会兼职，微博里总能看到一身光彩亮丽的程缘缘或是站在学校舞台上做主持人、或是在中美联谊舞会里做迎宾客、或是穿着严肃地出席学生代表大会……有一天早上打球，韩御很严肃地问我懂不懂怎么帮外地人拿到这儿的城市户口，我翻了个白眼给他，他也恶心地把球扔我脸上。那段时间，程缘缘家里的生意出了很大问题，韩御说她父亲公司的资金流被切断，而家里的房产都抵押给了公司做贷款，问题出现后，她父亲找了很多偏门业务希望东山再起。而程缘缘也没能闲着，毕竟，她也过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年龄了。

而林鑫便是在那时候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大二暑期的小学同学聚会，老班长程缘缘说今天会有一个重量级嘉宾。大家都非常期待，以往聚会都是选普通地方吃个饭，但今天聚会的地方是一个私人会所，这也是拜这位重量级嘉宾所赐。后来林鑫华丽登场，但在场几乎有一半的人没办法回忆起来这是谁，和以前的消瘦相比，林鑫在经过青春期的磨练后骨架大了许多，特意修剪过的发型把他的脸修饰得更加精致了。而从谈吐中也知道林鑫在社会大学里脱胎换骨，他似乎已经远远走出我们这个年龄段该做的东西，整场聚会几乎都成了林鑫的个人秀。

离场时，我看到程缘缘走下会所包间的台阶，林鑫很自然地牵上了她的手。那天韩御没有到场，他为了托福考试正在焦头烂额。我怕影响他考试，也没把这事和他说过。而在那以后，和韩御打球聊天的话题里多了林鑫，他告诉我林鑫帮程缘缘做了许多事，包括入股他父亲公司解决资金流问题、请律师打官司要回那套被抵押拍卖的老房子、从各种途径找到名额解决了程缘缘乡里亲戚的入户问题等等。我说这些都是虚的，程缘缘不至于那么现实。韩御没接话，默默射了几个三分球，都没碰着球板，后来离场时，他终于和我搭了一句：谢谢你，我也一直这么认为。

出奇客气的语气，和过去那样自信的韩御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似乎真的需要旁人站在自己这边稍微肯定一下自己的观点，这一次，韩御真的没有底气了。

可惜感情的问题到底是两个人的事情，不论其中哪一方多努力多坚持，没有一拍即合的默契，总会敌不过岁月流逝的侵蚀。韩御依旧还会穿着简单的球服在早上六点的球场练球，但程缘缘早就忘记了高中时候韩御教了一整天的射球姿势；韩御依旧会穿着能从商店直接买回来的耐克阿迪球鞋，但程缘缘早已把以前那些韩御送过的三叶草球鞋全部换上了全国各地代购回来的恨天高；韩御依旧会骑着那台自己不断组装更新的自行车上学，但程缘缘却从韩御的单车尾包换到林鑫的路虎真皮后椅。我忘记具体是哪一天开始球场上没有了韩御的身影，我不习惯了，扫小区街道的阿姨不习惯了，卖早餐的大叔不习惯了，连那个锈迹斑斑的篮筐也不习惯了。

微博里能看到韩御最后一次的更新内容：一起床，望了一眼窗外世界的阳光明媚，仿佛没有过晨曦前的黑暗。望了一眼自己颓废惨败的模样，仿佛那个每天踏着晨曦射球的少年早已一去不返。而那天不小心望了一眼你，不用仿佛，你真的不在了。

所以从小到大同学们一如既往期待的“韩程恋”便也这样结尾了，程缘缘没有嫁给韩御，大四毕业后，由于林鑫要开辟内地二线城市的市场，她随林鑫一起东奔西跑在各个城市奔波，而我也只能从朋友圈的更新来了解女神的最新动态，她总会发一些跟家庭和谐有关的内容，我知道她是铁了心跟林鑫一起的，那段时间林鑫的生意大起大落，金融危机时候公司险遭破产清算，而程缘缘一如女强人一般成了林鑫的左右手。按照王家卫电影里的一句台词，面子抽一根烟，里子便要杀一个人。我想程缘缘便是那个里子。而至于为什么程缘缘会和韩御分手而如此死心塌地跟着林鑫，过程我不得而知。有一次，从程缘缘的老闺密口中得知，其实林鑫那家伙从小学开始就暗恋程缘缘，他不断搞破坏留奇怪发型，也只是为了用他的方式去吸引程缘缘的注意。初中有一天放学，林鑫看到程缘缘被学校另外一个小混混在路上骚扰，还特意弄乱了程缘缘的小马尾，林鑫记在心上了。第二天午休时候林鑫埋伏在男厕，看到那个小混混进来，林鑫甩过去就是早已准备好的砖头。也是因为那次打架，林鑫把小混混的眼睛打瞎了，自己也丢了学生的身份。而这个事情林鑫一直没告诉程缘缘，直到有一次酒后吐真言，大家才知道。

毕业后的第五年，我收到了程缘缘和林鑫的结婚邀请函。这五年里，几乎没再见过韩御，大三以后他跟着导师去美国做金融数据模型调研，就再也没回来过了。听美国留学的同学说，韩御在华尔街做得风声水起，只是我一教体育的，最多只懂在股票市场买入卖出，华尔街，对我而言只是存在于课本与电视上的一个词语。而五年里在程缘缘的帮助下，林鑫的生意节节高升，所以有如此豪华的婚礼现场，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了。

是的，我的女神，大家从小到大都在仰望着的榜样，最后也会嫁为人妻安心相夫教子。尽管故事结局并未能满足大家儿时对“韩程恋”的幻想，但女主角满脸的微笑却一如幻想里的美好。或许，在小时候幻想的世界里，没有后来生活的跌宕起伏、没有后来人生的步步为营、没有后来现实的残酷选择、也没有后来改变的潜移默化。韩御大概也没意识到这点，所以才十年如一日地在球场练球，忽略了程缘缘一点一滴的变化。

但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

婚礼尾声，我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奇怪的号码，内容只是一串网址。婚礼结束后我回家打开电脑，发现这网址居然设置了密码，而这密码问题对我而言却再熟悉不过了——WTF。这是韩御射球没进时会暗暗吐出的一句骂人英文，当然我必须回他一句——而这还真是网址的密码。

那天晚上我整整把网页内容看了一个通宵，这是韩御来到美国后开立的博客，里面记录了他生活的点滴：他又恢复早上六点练球的习惯了，只不过外国人比中国人高大，他抱怨自己没有了身高和力量优势；他做的数据模型获得了一间投资公司的青眯，去公司报到的前一晚大家庆祝喝酒，他吻了一个长得很像高中时候程缘缘的同事；他负责中国区域的公司上市计划，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把林鑫入股的公司都找了出来；他知道林鑫想打开美国市场，他找了过去自己老师的公司做担保人，让林鑫成功把第一批货送到了美国大陆；他委托审计公司为林鑫的公司提供财务服务，通过资产整合的方式增加了报表收益数据从而让林鑫能够获得更多的贷款挺过了金融危机；他甚至还和几个合伙人一起成立了一个CYY基金，而基金公司的目的是为了能让林鑫的公司因产业风险导致资金流断裂时及时提供资金支持……韩御把这些内容都小心翼翼地写在博客里，而今天的更新内容，是曼哈顿时间凌晨6点，韩御拍了一张无名指顶起篮球旋转的照片，发了一个笑脸，还有一句“Iwill”。

曼哈顿和中国时差15小时，那个时间正好是北京时间21点正，如果没记错，婚礼刚好走到了交换戒指宣誓的那一步。

所以故事的结尾，并不仅仅是女主角幸福戴上戒指在华丽的婚殿礼台上说出了我愿意。故事的结尾还有另外一个镜头——男主角依然骑着自己改装过后的自行车，在球场上做着重复了十几年的动作，射球的姿势标准简单。他一如既往地用汗水迎接晨曦第一道阳光，这么多年过去了，篮球和球场就如他的世界，一人陶醉也好，一人独守也好，他用他的方式守住自己的初衷。在那个初衷里，有一个很酷的男孩在球场帅气得分，而女孩在一旁为他露出自豪的微笑。那时候的男孩只有10岁，他用守护的方式表达了对爱和初衷的执著。

而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他不过用最古老的方式诠释了童话故事里的美丽结局。

阅读理想国

ID：haywye

『读书、阅人、旅行，打造线上版海伊镇』

阅读理想国成员原创作品，转载请保留ID注明出处。

阅读理想国成员

罗生｜夏晏｜姚远｜陈浩｜若愚｜半杯暖｜墨繁｜Kay

笛凹凹｜Katherine｜AN工作室｜陈浩｜柠檬｜青番茄

欢迎投稿成为阅读理想国成员

投稿邮箱：hayw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