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零论中国的有翼神兽上
医院订阅哦! 论中国的有翼神兽(上) 一、引言 有翼神兽在中国古代文物中是一种使用材料很广、流行时间很长的艺术主题。这一主题包括若干不同种类(如带翼的狮、虎、鹿、羊等),其中尤以天禄、辟邪最引人注目。在一般人的印象里,它主要流行于东汉以来,并以南朝陵墓的神道石刻最引人注目(形体巨大,雕刻精美),因此其讨论多围绕于南朝的神道石刻。如三十年代出版的《六朝陵墓调查报告》(中央古物委员会,年)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作。在这部报告中,学者曾对天禄、辟邪做专门探讨,为后来的研究提供了基础。关于天禄、辟邪的起源,他们有两种观点:一种比较大胆,见于滕固<六朝陵墓石迹述略>(第71-90页);一种比较谨慎,见于朱希祖<天禄辟邪考>(第-页)。滕固的看法是,这类主题于六朝时期虽已“十足的中国化”,但出现当更早(不但可以追溯到汉代,而且可以提早到战国),渊源是古代亚述地区的艺术,类似主题也见于塞种和大夏,以及希腊和印度的艺术,西人或称wingedchimera。这是受西方学者影响。而朱希祖的看法则颇有保留。他引中国古书中的“如虎添翼”说,引《山海经》中讲带翼神怪的话,以为这类形象在中国非常古老,它们究竟“是吾国固有之遗风,抑外国传来之新范”,很难肯定。尽管“外来说”在当时的学术界还是一种“海外奇谈”,长期以来并没有被国人接受,但笔者认为,这却是一个值得认真对待的想法。特别是七十年代,在白狄国家中山王墓的出土物中,人们再次见到这种神兽,它们是与不少带草原风格的器物共出,这一想法被再度激活。有些学者认为,我们应放开眼界,对习惯的想法做重新思考。 现在因为整个讨论还不够深入和系统,国内学者对境外的材料很不熟悉,国外学者对境内的材料也了解不够,无论哪一种想法,片言孤证,都难以定论,故本文汇集有关材料,试就这一想法进行探讨,希望对问题的研究能有所推进。 二、出土发现的有翼神兽 有翼神兽在出土发现中材料很多,笔者眼界有限,难以搜罗齐全,下面仅就目前所知,以时(春秋到东汉)为经,以地(出土地和国别)为纬,把其中年代较早也比较典型的例子列举如下(汉以后的材料暂不讨论): (一)春秋时期 主要有两个例子,都是属于青铜饰件: 1.河南新郑李家楼郑国大墓出土的立鹤方壶。原出为一对,一藏故宫博物院,一藏河南省博物馆。它们除有两兽耳,器腹四隅的下方还各饰爬兽。后者与一般方壶上的爬兽相似,但不同点是背树双翼,翼尖朝后。其造型比较简率,缺乏细部描写,它们究竟是偶然的艺术变形,还是外来的艺术主题,尚须进一步证明,但对问题的讨论还是不容忽视。从墓葬年代考虑,其制作时间约在春秋中期(公元前6世纪前后)。 ▲立鹤方壶 2.日本泉屋博古馆藏青铜器饰。相传是年河南新乡附近的古墓出土,包括装配在一圈状物上的兽形饰四件,及散置的鸟形饰和兽形饰各两件。前者类似东周流行的兽纽器盖,后者类似东周流行的铺首衔环,因此梅原末治推测它们是一件硕大圆壶(从复原图推测,高度约70-80厘米)的器饰,并画了复原图。其所谓器盖上的兽形饰是作侧首蹲伏状。它们既有狮虎类的兽首,张口露齿,兽口两侧有翼,又在头上立一小鸟,口衔兽首的肉冠(瘤状突起),双翼平举;既有狮虎类的兽身,又背树双翼,略呈S形,翼尖朝后,作垂鳞状叠羽(两排);四足也作鸟爪:前足是钩爪,后足是尖爪,腿后有距(类似鸟爪后面的突出物)。其纹饰,兽身为云纹,兽口为S纹,口侧的翼为简化羽纹(作篦齿状),铜圈为绳索纹。而所谓器腹上的神物,二兽有狮虎类的头和鸟类的双翼,二鸟(头上有隆起的肉冠)有相同的云纹在身,相同的羽纹(作篦齿状)在翼,衔环则饰重环纹,显然是前一种饰件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即同样是翼兽和神鸟的组合。其纹饰与侯马陶范中的纹饰相似。从纹饰判断,年代似可定为春秋晚期。战国时期的狮首翼兽或即由此发展而来,鸟首(由鹰首变形)翼兽也与此或有关联,因此它是最有代表性的一件。 (二)战国时期 (甲)铜器 1.甘肃泾川出土的“翼兽形提梁盉”。现藏甘肃省博物馆。其特点是以兽首为器流,兽身为器身,兽足为器足,并饰双翼于器腹。兽首,从发表照片看,不太清楚(未见原物)。双翼,是以突起的阳线(上面的细纹是阴线)表现翅脊,细密的阴线表示羽毛(从下故宫藏器看,阳线的前端是一钩喙的鸟头),翼尖朝后,四足作鸟爪,腿后有距。此器年代,估计在战国早期;国别不详,但从下述器物看,应是三晋制造。 ▲甘肃翼兽形提梁盉 2.故宫博物院、广东省博物馆和上海博物馆藏“翼兽形提梁盉”。它们和上器的不同点是器流作鸟首,盖纽和提梁也不太一样,但明显属于同一类造型。故宫所藏(见于陈列),是年入藏,出土不详,其头部与上博所藏不尽相同,鸟嘴较尖,双目填金(疑是后做)。广博所藏,出土亦不详。上博所藏,原在伦敦戴迪野行(Deydier),据云是从山西太原金盛村盗出。由这一线索判断,我们怀疑,上述各器都是三晋制造。 3.台北故宫博物院藏“鸟首兽尊”。这件器物与2相似,也是属于鸟首类。其双翼在身侧,用阴线表示,作平面装饰,翼尖朝后,呈S形;足作鸟爪,爪侧有距。年代,估计为战国早期;国别,应属三晋系统。其鸟首的装饰与浑源李峪村出土的铜器相近,身上的S形纹则见于下述侯马铸铜遗址出土的“鸟形模”和“虎形模”(注意:此兽的双肩和双髋作涡纹装饰,与下文图四九巴泽雷克出土鞍鞯的图案有相似处,类似装饰也见于上2,下4等器,但多为浮雕)。 4.湖北随县(今湖北随州市)曾侯乙墓出土编磬承托磬簴的有翼神兽。两件,皆作兽首长颈(长颈是为了承托磬簴)。其身口各有双翼,可与泉屋博古馆所藏相比,是类似特点;四足作鸟爪,后足腿后有距。年代为战国早期。值得注意的是,河南淅川徐家岭楚墓出土过一件镶嵌绿松石的神兽器座,该器没有明显的翼,但从造型看,与曾侯乙墓所出颇为相似(特别是头、耳、口、舌)。曾、楚二国,互为姻娅,器物、文字本来就相近,二者都是战国早期的器物,共同点多,自在情理之中。它使我们联想,从今山西到河南、湖北,可能存在一条南北的传播渠道。又,曾侯乙墓还出土过一件“鹿角立鹤”鼓座,也是鸟兽复合的器物。 ▲河北错金银四龙四凤铜方案 5.河北平山中山王墓出土的有翼神兽。分三种:(1)错银双翼神兽。共四件,可能是镇物,其造型与泉屋博古馆的藏品相似,也有狮虎类张口露齿的兽首,背树双翼,翼尖朝后,羽毛作垂鳞状,足作鸟爪,前后足的掌外侧皆有距;(2)中山王方壶。其四隅爬兽背树双翼,与上立鹤方壶相似,但头向相反;(3)错金银四龙四凤铜方案。所谓“四龙”也是背树双翼(头生双角,长颈有鳞,四足为鸟爪,腿后有踞)。中山是与三晋(特别是魏国和赵国)有关的白狄国家(类似十六国时期汉化的外族国家),出土物既有三晋特点,又有草原风格。如该墓出土的虎食鹿器座就有斯基泰风格,而该国遗址出土的虎形金饰也是草原地区所习见。 (乙)铜器陶范 春秋战国时期,三晋境内多戎狄,北部(代地)并与草原地区邻近,所出器物或杂草原风格,侯马铸铜遗址出土的陶范是其集中体现。如: (Ⅰ)-年的发掘品。典型标本是: Ⅱ号遗址出土的钟钮范。编号:ⅡT13⑤:6,钟钮是由一对龙首翼兽组成。翼的表现极富写实感,三晋花纹多有之。 (Ⅱ)2年的发掘品。典型标本是: 1.“鸟形模”。编号:T9H79:17,头部残缺,报告称“鸟形模”,大概是从其足作鸟爪来判断,其颈部花纹同下“虎形模”,翼的装饰也与下“虎形模”有翼者相似。未必就是鸟形模。 2.“兽擒蛇模”。编号:T9H79:18,头部亦残缺,但有翼,从身上的花纹看,似是豹类。 3.“虎形模”。编号:T9H79:19,两件,皆为半模:一件有翼,作垂鳞状叠羽;一件无羽。足为鸟爪,腿后有距。其虎纹作阴线S纹,是三晋铜器的特点。 (丙)铜器纹饰 1.山西浑源李峪村出土铜壶上的麒麟纹。麒麟在汉代图像中极为常见,形象多作带翼鹿,头戴一角,角端有肉(前端起节,如肉瘤状)。孙机先生指出,李峪村出土铜壶上的花纹与之相似,应是较早的实例。此器也是出自三晋系统。 2.山西侯马铸铜遗址出土陶范上的兽面纹。是由变形的鸟首翼兽组成。这类花纹在三晋铜器中极为常见,往往正视可见其耳,侧视可见其冠,而且有如同鹰翼的鸟羽和类似泉屋博古馆藏器的简化羽纹。 3.河南辉县琉璃阁战国魏墓M57出土铜鉴上的动物纹。分上下两层,上层是鸟首翼兽和蛇,下层是马、鹿。其鸟首翼兽,皆长颈带冠,翼或上举,或下垂。 4.巴蜀兵器上的纹饰。巴蜀流行虎纹,虎纹多作带翼虎,用以装饰兵器。这种纹饰虽有当地特点,但与其南的滇文化和其北的草原地区可能有渊源关系。如:(1)四川广元市文物管理所藏铜戈(60年代在昭化宝轮院收集),器形属巴蜀式,但纹饰是鄂尔多斯式,上面不但有虎噬羊(或鹿)的场面,还有一兽很像是狮虎类的有翼神兽;(2)四川南部的石棺墓和云南滇文化的墓葬经常出土所谓“三叉格式铜剑”,这种铜剑也流行于内蒙、宁夏一带;(3)翼虎也见于云南晋宁石寨山7号墓出土的银带扣(详下)。这三点都暗示出,从内蒙西部到云贵高原一直有一条南北的传播渠道。 (三)秦代 陕西西安北郊秦墓出土的翼兽器座。现藏西安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其特点是,兽首与猫科不类,而更像是骆驼或马,有尖耳和长尾,背树双翼是分铸而配装。 (四)西汉 (甲)铜器 1.江苏徐州西汉宛朐侯刘埶墓出土的“兽形饰”。其造型与上述秦代的翼兽相似,也是作驼、马类形象,但头上有向后弯曲的双角(作羊角式),并且双翼朝后。同出有类似动物形象的金带扣一组。其年代不晚于公元前年,属西汉早期。战国翼兽有不少是背树双翼,这种特点在汉器中比较少见。汉代翼兽的特点是,它们的翼多作长条形或叶片形,翼尖朝后,贴于身侧,羽毛则有两排和一排之分。 2.江苏苏州虎丘农机厂出土的“辟邪形铜座”。原物未见,器形不详,器底有铭文“尚方作河平元年五月甲子造”。此器是公元前28年的作品,属西汉晚期。翼兽形器座在两汉时期非常流行。 3.日本泉屋博古馆藏鎏金镶嵌翼兽镇。两件:(1)“蝦蟆式”翼兽。狮首,独角,状如蝦蟆,器底有男根,浑身镶嵌红宝石、绿松石、青金石和水晶,即采用所谓“青碧玫瑰式”装饰。(2)雌雄双兽。作上下二兽,上兽为独角,下兽无角,身上亦镶嵌绿松石。这两件器物,日本学者均断为西汉之物,但它们也有可能是东汉的器物。 (乙)陶器 1.陕西西安龙首原西北医疗设备厂福利区92号西汉墓出土和美国芝加哥艺术研究所博物馆收藏的翼兽器座。两件基本相同,皆彩绘,大嘴尖耳,双翼朝后,足三分,颈后有方形插孔。其头部造型也与驼、马有类似之处,并且双翼在侧。此器是西汉早期的器物。 2.陕西西安十里铺西汉墓出土的翼兽器座。亦彩绘,颈后也有方形插孔,但不同点是作昂首挺胸的带翼狮。昂首挺胸也是后来天禄、辟邪的特点。此器年代也在西汉早期。 (丙)玉器 1.陕西咸阳汉渭陵(汉元帝陵)出土的带翼狮。两件,现藏咸阳市博物馆,一件作昂首挺胸式,头上有双角,贴头顶向后弯;一件作低首匍匐状,头上也有双角,双角并合,角端向左右分开。其年代在西汉晚期(公元前33年之前)。前者与东汉神道石刻中的天禄、辟邪相似,已具备其特点;后者作“蝦蟆”式。同出有骑马羽人(注意:马是有翼的天马)、鹰、熊等玉器,可以让人感受到一种草原艺术的气息。 ▲咸阳博物馆带翼狮 2.故宫博物院藏带翼狮。清宫旧藏,与渭陵所出作“蝦蟆式”者大同小异,当是时间相近的作品。 3.美国华盛顿赛克勒美术馆藏带翼狮。狮首似龙,亦昂首挺胸,头上有双角,背上有羽人为御,与上骑马羽人意匠同,可能也是时间相近的作品。 4.汉长安城武库遗址出土浮雕饰件上的带翼山羊。作独角山羊。汉代艺术形象中的麒麟,多数是作带翼鹿,一角,角端有肉,这是中国风格的麒麟,但也有作这种形象,即与西亚风格更为接近。例如东汉以来的“五灵纹”,其中的“麒麟”,很多就是山羊式。此器与广西西林普驮铜鼓墓出土铜牌饰上的动物酷为相似,不同点只是后者没有翼。前者是西汉遗址所出,后者是西汉墓葬所出,时代相近,但它们一出北方,一出南方,可以反映南北文化传播的广泛。 (丁)金银器 云南晋宁石寨山7号墓出土的银带扣。主题是翼虎。其形式与朝鲜乐浪遗址出土的虎纹带扣相似,但后者没有明显的翼。我国早期带扣有些是草原地区的制品,也有些是模仿这类风格的汉地制品。二者的关系值得探讨。在出土发现中,类似出土物很多,主题往往是龙,但石寨山所出和平壤所出却是虎纹。这样的虎纹,按当时理解,似可归入四灵系统的中国纹饰,但加翼却是受外来影响。现已出土的金银带扣,此种类型多见于汉地和与汉地邻近的地区(东见于朝鲜、日本,西见于新疆,南见于云南和广东),当然不能认为都是外来物,但它们的审美趣味还是受到外来影响。 ▲云南虎纹银带扣 (五)东汉 东汉时期,上述翼兽中的带翼狮开始定型,形成固定形象的天禄、辟邪(下文按惯例,称成对者为“天禄”、“辟邪”,单出者为“辟邪”)。因为发现太多,这里只能择要做简短介绍。 (甲)铜器 1.美国赛克勒美术馆藏辟邪式器物。共三件:(1)弗利尔—赛克勒美术馆的藏品(F.3),背部开口,长36.6、宽13.7、高19.3厘米,双角存;(2)赛克勒基金会借存(MLS),器形与上器相似,但尺寸略小:长24.2、宽11.6、高13.3厘米,双角失;(3)赛克勒基金会借存(MLS),器形与上面两器相似,但头部不同,背部有方、圆插孔(筒状)各一,尺寸界于上述二器:长25.6、宽15.3、高16.5厘米,双角存。此类辟邪的一个特点是往往足掌上翻。 2.江苏徐州汉彭城王刘恭墓出土鎏金镶嵌辟邪式砚盒。这是典型的“蝦蟆式”翼兽,头上有双角。此器装饰豪华,器表鎏金,镶嵌红珊瑚、绿松石和青金石,亦属“青碧玫瑰式”装饰。其年代约在东汉明帝时(公元58-75年)。 3.日本泉屋博古馆藏鎏金辟邪镇。造型与东汉常见的辟邪相似,身上有类似豹文的花纹。 4.铜镜。孙机先生提到,浙江出土的一面汉镜上有独角翼龙式花纹,旁注铭文“辟邪”。 (乙)陶器 1.陕西咸阳市出土的翼兽器座。陕西省博物馆藏。兽首似驼、马类动物,与上西安北郊所出秦器座、龙首原所出西汉器座似为一系,而与东汉常见的辟邪器座不同。东汉的辟邪器座,多与下器相似。 ▲咸阳翼兽器座 2.美国洛杉矶艺术博物馆藏东汉彩绘辟邪。头上有双角,前后足的上方皆有四条前端弯曲如钩状的羽翼。这件辟邪是东汉辟邪的典型式样,当时的陶器座很多都是采取这种形式。 (丙)玉器 陕西宝鸡市北郊东汉墓出土的辟邪式器座。头顶有一方形插孔,背部有一圆形插孔。 (丁)金银器 河北定县汉中山穆王刘畅墓出土的天禄、辟邪。是用金丝掐制,一件作双角,一件作独角,皆有翼。同出还有掐丝金龙、掐丝金羊和各种金饰片多种。墓葬年代约在公元年。 (戊)神道石刻 头上或无角,或一角,或两角。东汉时期的标本,现在有十几对(但有些只剩一件)除四川地区的发现,似以河南,特别是帝都洛阳和豪族云集的南阳最集中。本世纪以来流散于各国博物馆的藏品,很多也是出自河南。南阳所出,一角者铭刻“天禄”,两角者铭刻“辟邪”(皆刻于翼上);四川所出,则没有铭文。以天禄、辟邪守护阙门和神道是东汉以来的风气,它们一般是以一角者居左,两角者居右(六朝则是以一角者者居右,两角者居左),形体不算太大(一般在1-1.6米左右)。它们是魏晋南北朝这类石刻的前身(形体不如后来巨大,但基本特征相同)。魏晋时期,这类石刻未见,南北朝时期才重新流行(但南北朝以后衰落)。北朝所刻不精,制作精美者多是南朝的作品(集中于南京、丹徒一带)。它们的共同源头还是河南,雕刻工艺也是沿袭汉代,彼此非常相似。其实物有: (Ⅰ)河南的标本。 1.南阳宗资墓前的天禄、辟邪。据宋以来的金石著录,河南出土的天禄辟邪石刻是以南阳、宝丰二地最集中。南阳所出主要有汉宗资墓前的一对,汉宋均墓前的一对,以及麒麟岗汉墓前的一对。宝丰所出则有州辅墓前的一对。这些石刻,现在只有宗资墓前的一对(或说只有一件属宗资墓,另一件不是)还在,现藏南阳汉画馆。 ▲河南出土的天禄、辟邪 2.河南洛阳涧西孙旗屯出土的天禄、辟邪。一藏洛阳关林石刻艺术馆,一藏中国历史博物馆,其造型与上相似,下有方座,颈部有铭,曰“缑氏蒿聚成奴作”。 (Ⅱ)四川的标本。 1.雅安高颐墓的天禄、辟邪。一对,造型粗犷,不如河南所出者精细。 2.芦山樊敏墓的天禄、辟邪。一对。造型也比较粗犷。 (Ⅲ)散藏于西方博物馆中的藏品。 1.美国费城:宾州大学博物馆的藏品。一对,传出河南内丘县。 2.法国巴黎:吉美博物馆的藏品。一对,传出河南内丘县。 3.美国布法罗:阿尔布莱特—诺克斯美术馆的藏品。一件。 4.瑞士苏黎士:莱特堡博物馆的藏品。一件。 5.美国堪萨斯:奈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的藏品。一对。此器下有方座,与涧西所出同。 6.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的藏品。一件。 7.瑞典斯德哥尔摩:远东古物博物馆的藏品。一件。 此外,应当指出的是,东汉时期的天禄、辟邪,有些无翼,学者或称“狮子”,如:(1)四川芦山杨君墓前的一对,(2)山东嘉祥武氏祠前的一对,(3)年陕西咸阳西郊出土的一对,它们在墓地的位置和功能(看守阙门),它们的造型和姿态均与有翼者无别,其实仍应视为天禄、辟邪。 (己)画像石 在东汉时期的画像石中,有翼神兽是常见主题。其中既有格里芬式的鸟首神兽和天禄、辟邪,也有翼狮、翼虎、翼豹、翼马、翼鹿和人首(九头、三头和两头)兽身的带翼神物,例子极多,不胜枚举。这里可举两个例子: 1.山东沂南画像石中的例子。 2.山东嘉祥画像石中的例子。 (庚)其他石刻 1.四川雅安点将台汉墓出土的“辟邪插座”。现藏四川省博物馆,颈后有圆形插孔。 2.河南淮阳县北关纱厂汉墓(M1)出土的“石天禄承盘”。也是比较小的石刻(长22、高46厘米),同出有石俑、虎形座、狮形座、双兽座等其他石刻。 (辛)丝织品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 在新疆出土的汉地织锦中,我们经常可以见到一种鸟兽纹夹汉字的图案。其中的兽类,除狮、虎外,辟邪也是常见之物。如民丰县尼雅遗址出土的“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讨南羌”锦、“延年益寿长葆子孙”锦、“宜子孙”锦、“文大”锦、“安乐绣”锦,上面就有这类图像。 (六)其他 1.汉墓出土的“系臂辟邪”。是一种用琥珀、炭精、黄金、琉璃、骨头制作的无翼小狮,一般大小只有1厘米多长,主要流行于两汉和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墓葬,孙机先生推测,当是系臂用来辟邪的用品。 2.广西合浦西汉墓出土的“辟邪镇”。辟邪镇。作三兽环立,也没有明显的翼。 三、传世文献中的有翼神兽 中国古代艺术中的动物形象可分两大类,一类是写实的动物,一类是用不同种类的动物(特别是飞禽和走兽)夸张变形、混合而成,即纯属想象的动物。后者又可分为随意想象不太著名的动物,和经过长期筛选被人视为“祥禽瑞兽”的动物。这里为了讨论的方便,我们对“有翼神兽”的讨论仅限于最后一种,而并不包括前两种。如朱希祖提到的“如虎添翼”说,或《山海经》中的毛神杂怪,这里都不再讨论。 从文献记载看,中国最重要的“有翼神兽”是: (一)麒麟 ▲麒麟 是以鹿类动物为依托的有翼神兽。中国早期的祥禽瑞兽是以“龙”、“凤”或“麒麟”、“凤凰”最出名。但值得注意的是,“龙”、“凤”虽是商周铭刻中早就出现的名称,但“麒麟”和“凤凰”却并不见于早期铭刻。《春秋》经传记鲁哀公十四年“西狩获麟”,《诗经?周南》有《麟之趾》,它们提到的都是“麟”而不是“麒麟”。“麒麟”作为瑞兽而与“凤凰”对举,似乎只是从战国文献才出现。“麒麟”称“麟”,一般认为是省称,就像“凤凰”称“凤”也被认为是省称。但我们从词汇发展的顺序看,情况却毋宁相反。它们也许反而是“麟”、“凤”二字的扩展。据《尔雅》、《说文》等书,“麒”、“麟”和“凤”、“凰”都是同一种动物的雌雄二体。但我们怀疑,“麟”(亦作“麐”)在未被神化之前大概只是一种鹿类的动物。这种动物被神化,是因为历史上的两个著名事件:(1)鲁哀公十四年(公元前年)“西狩获麟”(注意:其获是在西方),它的被擒曾引起孔子的哀悯,传说孔子竟因此而绝笔《春秋》;(2)汉武帝于公元前年西祠五畤,据说也曾猎获“白麟”(注意:其获也是在西方,所获之兽色白,正是西方的象征),因之改元元狩,为作麒麟阁。孔子见到的“麟”是什么样?《春秋》、《左传》没有讲,《公羊传》说是“非中国之兽”或“仁兽”,“麕而有角”(麕即獐,Chinesewaterdeer,Hydropotesinermis,只分布于中国和朝鲜)。孔子见了这样的动物为什么会大哭?原因是他自己就是一位仁者,在他看来,这种仁兽的被擒正是其道不行的象征。武帝所获“白麟”,据说是“一角而五蹄”,在当时是作为汉征四夷、武功全盛的象征,特别是与他对匈奴的征服有关(《汉书?终军传》)。汉以来,学者多谓麒麟是一种麕身、牛尾、狼额、马蹄的神物,雄曰麒而无角,雌曰麟而一角,并且角端有肉。但因为麒麟单称只叫“麟”,所以更多是以“一角”而为人所知。其出土形象,上文已说,是以一角而角端有肉者为多,但也有作山羊形象,头戴尖长角或两角并合者。西汉以后,“麟”还常常加入由青龙、朱雀、白虎、玄武代表四方的“四灵纹”,进一步构成四方加中央的“五灵纹”。可见“麟”是一种形象明确的主题。但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古人对“麒麟”和下面要讲的“桃拔”、“符拔”、“扶拔”或“天禄”、“辟邪”有时会混淆。如朱希祖就曾指出,古人往往把汉魏六朝陵墓前的天禄、辟邪称为“麒麟”,并把此类陵墓呼为“麒麟冢”和以“麒麟”命名石刻所在的地点。可见它们是形象相似,性质接近的神兽。 “麒麟”的上古音,“麒”是群母之部字,“麟”是来母真部字。我们怀疑,它也许是一种借助中国概念和中国词汇(麟)的外来译词,引入中国的年代要相对早一点。 (二)桃拔、符拔、扶拔 ▲桃拔 一般认为是与“天禄”、“辟邪”有关的一种外来动物的名称。它的出名要比麒麟晚,主要是汉通西域以来,并且明显是与古称西域的今中亚和西亚各国有关。其有关记载是: (1)《汉书?西域传》:“乌弋山离国(在今阿富汗一带),王〔案:下脱表示其首都的“治某某城”〕,去长安万二千二百里,……乌弋地暑热莽平,其草木、畜产、五谷、果菜、食饮、宫室、市列、钱货、兵器、金珠之属皆与罽宾同,而有桃拔、师子、犀牛。”孟康注曰:“桃拔一名符拔,似鹿,长尾,一角者或为天鹿,两角者或为辟邪。师子似虎,正黄有※耏,尾端茸毛大如斗。” (2)《后汉书?章帝纪》:“章和元年(公元87年),……是岁,西域长史班超击莎车,大破之。月氏国(在今新疆和新疆以西)遣使献扶拔、狮子。”注:“扶拔,似麟无角。拔音步末反。” (3)《后汉书?和帝纪》:“章和二年(公元88年),……安息国(在今伊朗和伊拉克一带)遣使献狮子、扶拔。”注:“解在《章纪》。” (4)《后汉书?班超传》:“初,月氏尝助汉击车师有功,是岁贡符拔、狮子”。注:“《续汉书》曰:‘符拔,形似麟而无角。’” 在上述材料中,我们应当注意的是,“桃拔”、“符拔”和“扶拔”应是同一外来词汇的不同写法。它们的第一字,似是表示该词的辅音部分或靠前的音节,略如中国的反切上字。在中国的上古音中,“桃”是定母宵部字,“符”是並母侯部字,“扶”是並母鱼部字,第一字与后两字声母不同,但“桃”虽为定母字,古代从兆得声的“佻”字和“頫”字却是帮母字,和並母非常接近,我们怀疑,它们都是以b或p为声母。而“拔”是並母月部字,则以at为韵尾。 对上述材料,过去有两种理解,一种是以“桃拔”(或“符拔”、“扶拔”,下不再注)和“狮子”为两种动物,比如认为它是麒麟的别名或无角的麒麟(即麒),或者猜测它是西亚或中亚的某种其他动物。因为孟康对“桃拔”和“狮子”的解释是分开的,李贤也是但释“符拔”。这种解释似乎比较合理。但值得注意的是,在上引各句中,“桃拔”类的词汇和“狮子”虽偶尔倒置,但所有句例都是连在一起,它们也有可能是连读。例如朱希祖就是采用连读。 这里我们希望指出的是,尽管古书记载比较模糊,学者理解颇多分歧,但有两点可以肯定。第一,“桃拔”是与天禄、辟邪相同,或至少是有关(即天禄、辟邪的统称,或无角的天禄、辟邪);第二,天禄、辟邪,见于出土发现,一律都是以成对的带翼狮或狮子的形象而出现,而与出土麒麟的形象有别。如果我们以“桃拔”指麒麟或其他动物,则与出土形象不合;如果我们以它们指狮子,又嫌语义重复。因此,上面的后一种读法也值得考虑。这里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桃拔狮子”是指具有某种神力的狮子或以狮子为化身的某种神物。也就是说,“桃拔狮子”或“狮子桃拔”都是狮子的神秘说法。孟康说“符拔”似鹿,一角者或称“天鹿”,与麒麟相似,则此物可能是依托“麒麟”的形象来理解。它是以比较熟悉的东西来解释不太熟悉的东西(就像古人以肿背马解释骆驼,以短毛虎解释狮子,都是属于语言学家称为“catachresis”的现象)。如果这种理解是正确的话,那么它就可以解释朱希祖提出的问题,即古人为什么会用“麒麟”代指神道石刻的天禄、辟邪。在这个意义上,我们甚至可以说,“桃拔狮子”或“狮子桃拔”也就是一种麒麟式的狮子或狮子式的麒麟。 第二种可能,“桃拔狮子”是说“桃拔”出产的“狮子”。也就是说,“桃拔”只是表示狮子的产地(但如果是这样,那么“狮子扶拔”就肯定是倒误)。比如说,我们可以考虑的是,它是不是与《汉书?西域传》所说出产狮子的乌弋山离国或邻近国家属于同一地区。据《汉书?西域传》,乌弋山离是汉通西域,在丝路南道的终点首先碰到的大国。《后汉书?西域传》说,东汉时乌弋山离改名叫“排特”。其领土,东面是罽宾(在今克什米尔地区),北面是扑挑(即巴克特利亚〈Bactria〉,在今兴都库什山和阿姆河上游之间),西通犁靬(埃及的亚历山大城)和条支(在今叙利亚),范围在今阿富汗境内。乌弋山离(古书多简称“乌弋”),古音与亚历山大(Alexandria)接近。其首都(《汉书?西域传》脱去其名)当是今阿富汗境内以亚历山大为名的很多城市中的一个。 当然,这两种考虑都仅仅是猜测。我们的用意只是在于说明,大家对文献的解释必须符合出土实物的形象。 (三)天禄、辟邪 ▲天禄、辟邪 什么是“天禄”?什么是“辟邪”?学者争论很大。但无论怎么看,有两点不能怀疑:(1)它们是从西域传入,是外来之物(从汉代文献看);(2)它们应与“狮子”有关(从出土实物看)。从上述理解出发,我们的看法是,“桃拔狮子”乃“天禄”、“辟邪”的外来名称,“天禄”、“辟邪”乃“桃拔狮子”的中国名称,两者是一回事。“桃拔狮子”易名“天禄”、“辟邪”,其实是一种“中国化”的改造:一是形象的改造,二是词汇的改造。下面不妨做一点解释。 第一,上面我们已经说过,这类神物的引入是参照“麒麟”的概念,它被说成成对的神物,这是模仿麒麟。“麟”而分称“麒”、“麟”,据说是以有角无角而定:麒无角而麟一角。同样,“天禄”、“辟邪”也是按这样的方法来划分。它们的形象,验之出土发现,情况比较复杂:有时是单出,有时是双见;有时带角,有时不带角;有时一角,有时两角,最初并无严格区分。我们怀疑,“桃拔狮子”的一分为二和以“天禄”、“辟邪”成对出现,这很可能是后起的说法。孟康说“一角者或为天禄,两角者或为辟邪”,李贤说“扶拔,似麟无角”,都可说明这并不是截然的划分。截然划分只是在成对出现类似麒麟的情况下。如果单出,大家就很难叫,根本无法按一角两角而定,更何况它们还往往无角。学者把单出者叫“辟邪”(比如上节提到的很多“辟邪”),其实只是一种习惯,真实根据并没有,我们把它称为“天禄”也无妨(比如下面考证的“天禄蝦蟆”就是两角)。 第二,“天禄”、“辟邪”是中国词汇。它们是中国人为了表示祥瑞的套话。“天禄”,见《孟子?万章下》,本来是指上天所赐的福禄,但因为“麒麟”也叫“天鹿”,正好谐音“天禄”,所以也指类似麒麟的神兽,其实是一种吉语。同样,“辟邪”见《急就篇》卷三,是与“除群凶”连言,本来是祛除邪魅的意思,古人认为狮虎凶猛,可除凶祟(详第五节),所以用这种神兽来看守阙门和神道。在四川出土的汉代画像石上,我们曾见过一对老虎,作用类似天禄、辟邪(虎在当地很流行,上已提到),一件标“辟卯(邪)”(“卯”是笔误),一件标“除凶”,同样的词,既可用于成对的狮子,也可用于成对的老虎,可见是类似的吉语,使用并不严格。 与文献比较,我们认为,上述考古发现主要都是属于这一类。但种类却不限于此,除兽首类,还有鸟首类,兽首类中也有不同类别。特别是它们的年代,其中有不少是属于西汉以前,当时的狮子是叫狻猊。所以我们还不能以“桃拔狮子”或“天禄”、“辟邪”来为所有发现命名,东汉以前,还是称为“有翼神兽”或“翼兽”。 汉代以瑞兽名殿,有天禄阁和麒麟殿,据说乃萧何所建(见《三辅黄图?未央宫》引《汉宫殿疏》),其中或即陈有这类神物的铜像或石像,可惜它们都已湮没无闻。 (四)天禄蝦蟆 也是与天禄、辟邪有关的一种神物。关于这种神物,文献记载是: (1)《后汉书?灵帝纪》:“中平三年(公元年)二月,复修玉堂殿,铸铜人四,及天禄蝦蟆。”注:“天禄,兽也。时使掖庭令毕岚铸铜人,列于仓龙玄武阙外,锺悬于玉堂及云臺殿前,天禄蝦蟆吐水于平门外,事具《宦者传》。” (2)《后汉书?张让传》:“明年,遂使鉤盾令宋典缮修南宫玉堂,又使掖庭令毕岚铸铜人四,列于仓龙、玄武阙。又铸四钟,皆受二千斛,县于玉堂及云臺殿前。又铸天禄蝦蟆,吐水于平门外桥东,转水入宫。又作翻车渴乌,施于桥西,用灑南北郊路,以省百姓灑道之费。……” 这两条文献是讲同一事情。其所谓“铜人”、“钟”、“天禄蝦蟆”、“翻车渴乌”都是殿宇陈设的豪华物品。类似之物也见于两汉魏晋南北朝的很多记载。如所谓“铜人”,实即翁仲,史凡六见,都是取自匈奴或仿自匈奴的殿宇装饰;“钟”往往就是以铜人承簴。“天禄”、“辟邪”、“麒麟”、“飞廉”之属也是这类东西。它们多是富有异国情调的作品。文中的“天禄蝦蟆”,过去一般都是分读。如果照此读法,则文中吐水者就不是同一物品,而是两种形象不同的东西。我们以为还是以连读为好。因为从考古发现看,上文所述两汉时期的翼兽,它们中的一种往往作青蛙匍匐状,或为镇物,或为砚盒,或为器座,我们怀疑就是“天禄蝦蟆”。如上节提到的汉彭城王刘恭墓所出就非常像是“蝦蟆”。 (五)飞廉 ▲飞廉 见《楚辞?离骚》、《淮南子?俶真》等书,是一种能致风气的神物。《三辅黄图?观》说:“飞廉观在上林,武帝元封二年作。飞廉,神禽能致风气者,身似鹿,头如雀,有角而蛇尾,文如豹。武帝命以铜铸观上,因以为名。”值得注意的是,古书说秦人的祖先有一位是叫“飞廉”,大约在商代,他曾住在今山西一带的北方,为商王养马。这似乎暗示,“飞廉”也可能是与北方民族有关的艺术主题。上文说曾侯乙墓曾出土一件“鹿角立鹤”,有学者认为就是古书中的飞廉。情况是否如此,还要研究。 (未完待续) 原文图片、注释等参见纸质媒介 文章来源:《中国学术》年第1期 图片来源:网络 免责声明:文章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立场,与本号无关。 版权声明:如需转载、引用,请注明出处并保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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